第十章

我指尖轻点，唤出一面水镜。

镜中孟承安抱着我留下的簪子，在雪地里跪了整整一夜。

侍卫们不敢靠近，只听见他时而低笑，时而呜咽，像个疯子。

天亮时，他已满头白雪，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轻声说：

「绯绯......我冷，你抱抱我。」

无人回应。

「男人啊，果然还是最爱死人。」

我淡淡一笑，挥手打散水镜。

孟承安，还没完呢。

元宵节，满城灯火。

孟承安独自站在桥上，望着河水中漂浮的莲花灯。

往年这时，我都会拉着他放一盏灯，许愿「岁岁常相见」。

一个小贩凑过来：「相爷，买盏灯吧？」

孟承安摇头欲走，小贩却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这灯不一样，能唤回逝者魂魄......」

孟承安猛地转身，死死盯着小贩：「你说什么？」

小贩咧嘴一笑，露出尖利的犬齿：「只要相爷一滴心头血，就能让想见的人现身片刻。」

我躲在云后，看着孟承安毫不犹豫地割破心口取血。

血滴入灯芯，莲花灯泛出幽幽青光。

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灯旁，红衣墨发，正是我死前的模样。

「绯绯！」

孟承安伸手去抓，却穿透了虚影。

虚影中的「我」缓缓抬头，眼中流下血泪：「孟承安，我恨你......」

孟承安如遭雷击，跪在桥上泣不成声：「对不起......绯绯，对不起......」

我看够了戏，正想夸赞绿竹一声好设计。

忽见孟承安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对准自己心口！

「既然活着见不到你，那我便去黄泉寻你！」

我心头一震。

孟承安还不能死，我的戏还没演完呢。

我飞身而下，一掌打落他手中匕首：「孟承安！你疯了？」

孟承安抬头，眼中迸发出惊人的亮光：「绯绯......真的是你？那道士没有骗我，你真的没死！」

我端出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没死又怎样？当日我已说过，我们恩断义绝。」

孟承安捧起我的脸，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狂热：

「绯绯，我想起来了......前世是我救了你，今生是你来报恩。可我负了你......给我机会弥补，好不好？」

我怔住。

前世记忆？他竟想起来了？

数百年前，我还是条刚开灵智的小蛇，被那老道追杀负伤，是一个小书生救了我。

那书生临死前笑着说：「小蛇，来世......记得找我。」

我苦修几百年，终于在人海中找到他的转世。

可他不仅忘了我，还要亲手剜我的丹。

「想起来了又如何？」我推开他，声音冰冷，「你要剜丹时，可没手软。」

孟承安面色惨白，突然将匕首刺向自己心口：

「我还给你，我把命还给你！」

不等我反应，匕首已经直直刺进他的心口！

孟承安嘴角不断涌出鲜血，染红了胸前衣襟。

「绯绯，」他艰难抬头看我，眼神痛苦万分，「对不起......是我负了你......」

他踉跄着跪倒在地，却还固执地仰头看我：

「这样够不够......绯绯？」